中国人快把北美的野生人参吃光了

9 月的夜里，拉里·哈丁（Larry Harding）用他那把 12 口径的猎枪顶住大门，他担心如果不这样做，万一在黑暗中发现小偷，他可能会忍不住开枪。他抓起相机，穿过马路回到一周前被洗劫的地方，他估计强盗们还会回来，果然，林中一跳一跳的手电光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是最新一期 《美国国家地理》一篇文章的开头，描述的是阿巴拉契亚地区正在上演的「狂野西部」，你大概想不到，让荷枪实弹的种植者和偷猎者为之斗智斗勇的，会是一株株人参，起因则是大洋彼岸的中国对这种名贵药材居高不下的需求。

在中国的影视和文学作品中，人参绝对是出镜率最高的药材，没有之一，轻则滋补五脏，重则起死回生。艺术作品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人参在大众眼中的确一直维持着名贵药材的形象。

很多观点认为，人参之所以被捧上神坛，与其形似孩童的外型不无关系，又因生长缓慢，采集困难，愈发显得珍贵。虽然如今人工栽培人参技术已经很发达，但国人对「野生的效果更好」的迷信让野生人参的价格始终坚挺，在利益的驱使下，长白山的原始森林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国内的人参不够用了，这股挖人参的风潮蔓延到了北美。

一开始向中国出口人参的是加拿大，没想到国人的消费力惊人，不过几十年的时间，野生人参已经成了加拿大的稀缺物种，盛产野生人参的美国阿巴拉契亚地区成了贸易商的新目标。

当然，那里的野生人参生长速度依然赶不上挖采的速度，早在 19 世纪后期，阿巴拉契亚的野生人参已所剩无几，当地农民开始尝试种植人参，每磅售价约 250 美元，远低于野生人参的 8000 美元均价，但因为种植在森林中，还是很容易被不明真相的偷猎者盯上，于是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然而，北美地区野生人参的遭遇，只是中医药对某样药材的需求导致生态问题的最新案例，人参好歹长得还像药材的样子，很多奇葩的所谓药材，不仅药效成疑，引发的生态灾害相比人参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人参一样因为形态特别而备受追捧的还有冬虫夏草，它的医学价值至今仍有争议，但因为冬虫夏草走俏而导致它的最大产地青藏高原的生态受到破坏却是不争的事实，每年夏季，挖草大军们在草原上留下无数坑洞，造成草原水土流失，大片沙漠化的草地再也无法恢复原貌。

冲击更大的，当属以动物入药，这也是中医招致的最大非议。

市场对熊胆的追捧，一度令野生黑熊数量急剧下降，甚至威胁到了周边国家的黑熊生存，即使国家将黑熊列为保护动物，也没能改变养熊场「活体取胆」的残忍现状。迫于国内外的压力，国内已有多个省市宣布关闭养熊场，但要不要彻底退出活体取胆市场尚未有定论。

至于药效，尽管熊胆中的活性成分「熊去氧胆酸」（UDCA）被证实可用于治疗胆结石、胆汁性肝硬化和肝癌，但这种成分早已实现人工合成，更有大量普通植物可替代，并非熊胆独有，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如果说熊胆起码还有药用价值（尽管不高），被取了牛角的犀牛和骨头的华南虎就真的太冤了，毕竟它们的成分也只是角蛋白、磷酸钙、碳酸钙而已，犀牛和老虎有的，大部分动物也有，民间所称的各种包治百病的功效都没有临床数据支持，结果却是野生犀牛数量岌岌可危，野生华南虎这些年已销声匿迹。

当然，犀牛的濒危不能全怪中医，毕竟把犀牛角当奢侈品收藏的人全世界都有。

不管是人参、虫草还是虎骨、熊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虽然药用价值不高，但都有利可图，且利润惊人，而且从人参的遭遇来看，随着市场全球化，这种畸形的需求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已不局限于我国境内，而是环球同此凉热。

《国家地理》那篇报道中提到，当地人至今不是很理解中国人对人参的执念，一株野生人参在他们看来顶多值 10 美元，「但是在中国可以卖到 1 万美元，」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植物学家埃里克·伯克哈特（Eric Burkhart）对记者表示他在中国东北看到过被精心保存在玻璃盒中的人参，每根售价 22 万美元，「谁会花 22 万美元买一条根来吃？没有，他们将它悬挂在墙上，用盒子装起来，或送给商业伙伴。」

他一语道出野生人参的真正价值：「他们并没有把野生人参拿来煮汤，煮汤用的是人工种植的人参，高端人参是用来收藏的，他们将其视为艺术品。」

题图来自：Pixab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