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隐形人》是一场离生活太近的科幻噩梦
《隐形人(The Invisble Man)》成为了 2020 年第一部爆品惊悚片。
虽因疫情影响,《隐形人》只在戏院上映了三周,但这部成本只有 700 万美元的小制作快速收获了全球 1.2 亿美元的票房成绩,烂番茄新鲜度达到 91%。
基于 H.G 威尔斯于 1897 年发表的经典科幻小说《隐形人》,今年这部改编电影将「隐形」这一概念放到了更现代的语境中。
特别直观的一点是,2020 电影版中男主实现隐形的方式,从原小说和过去几部改编影片中的「喝下神奇药水」,变成了穿上一套布满摄像头的隐形衣。
▲ 隐形衣上密布的摄像头
事实上,编剧兼导演 Leigh Whannell 还曾为这概念跑到悉尼科技大学找研究人员做咨询:
他们说「嗯,这也许是能行得通的。」然后就开始帮我们画图,想方设法让它看起来更可信。我希望观众在看电影的时候不会觉得这个概念太古怪或是离日常生活很远。
的确,「隐身」有时听起来就跟「人类飞翔」「时空旅行」等「古老」科幻畅想一样遥远,但一代又一代的研究人员从来都没有放弃实现这个幻想的尝试。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的确能找到不少基于现代科技的「隐形术」。
现代「隐形术」,其中不少你在家都能做到
▲ 图片来自罗彻斯特大学官网
影片中「隐形衣」上摄像头遍布全身,但现实中,最「低配」的隐形术只要两个摄像头,搞不好你现在在家里就能翻出合用的工具。
Mark Rober,前 NASA 工程师现科普 YouTuber,他在 2011 年的时候就给网友们想了个万圣节点子:胸前和背上各放一个 iPad,然后开启 Facetime,胸前 iPad 的屏幕就会显示出人身后通过背上 iPad 录入的影像,反之亦然,一下就做出了身体「穿洞」的效果,也就让身体的一部分「隐形」了。
▲ 图片来自 YouTube
Rober 这个解决方案的限制也和此前很多尝试一样 —— 你必须在特定角度看,「隐形」才成立。所以我们在看到很多「隐形」技术的视频时会发现,镜头的角度通常都是固定的,因为也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做到那种效果。
美国罗彻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Rochester)的物理学教授 John Howell 和博士生 Joseph S. Choi 在过去几年来都围绕着解决这个「痛点」做研究。
在 2014 年,罗彻斯特大学的团队采用两组不同焦距的透镜组成「罗彻斯特斗篷(The Rochester Cloak)」装置,通过将光线扭曲以隐藏透镜组中间的物件。
▲ 图片来自罗彻斯特大学官网
很多科技试图做到隐形,其原理都是让光线避开物体,但那些技术往往都要用很难得到的特殊材料,我们的装置却只需要普通光学镜片。
负责该研究 Howell 说道。此外,他们还公开了制作这套工具的 「配方」,花个 100 美元买材料自己在家也能做。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装置,观看者如果在很窄范围内移动,仍可实现合理隐形的效果。
▲「罗彻斯特斗篷」,图片来自罗彻斯特大学官网
两年后,Howell 和 Choi 将「罗彻斯特斗篷」升级为基于摄像机和屏幕的新组合,让可移动视角更为宽广。
在演示中,两人先用相机拍下原本背景的视觉素材,然后通过一套算法做成一张复合图像,传送到 iPad 上。
在开始用之前,他们还会在 iPad 屏幕上叠加上双凸透镜。这样一来,iPad 屏幕会变成有点类似小时候玩的 3D 立体画那样,同一张图片,从不同角度看会有不同效果。也正因如此,这个「罗彻斯特斗篷」才能容许将近 30° 的视觉角度改变。
▲ 升级版「罗彻斯特斗篷」,图自罗彻斯特大学官网
作为概念阐述,俩人做的装置还很粗糙。iPad 屏幕分辨率不够高,所以我们看起来模模糊糊;而拍摄背景和制作复合图片得花好几分钟。
但研究团队表示,理论上来说,这些问题都能随着未来屏幕和摄像机发展,以及计算机算力提升而得到优化,最终做到实时生成和显示高清复合影像,而「斗篷」的尺寸,也能随着屏幕增大而变大。如果再结合这两年来关注度越来越高的柔性屏幕,想做个隐形斗篷甚至隐形衣,也许还真没那么遥远。
不用「隐形术」,也已经有人做到隐形迫害
在我看来,影片中不仅隐形技术得到了一个切合我们时代的更新,它所讲述的由科技带来的权力不均问题,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在故事中,男主通过隐身,对女主角进行持续监视,扰乱她的生活,促成她失去自己的支持系统(失去家人以及朋友的信任和帮助),并最终达到控制。
虽然隐形术还没实现,但我们生活中的另一种科技正在助长施暴者,帮他们达到类似效果。
这种工具正是那些承诺能让生活更便利愉快的智能家居产品。
在影片中,女主角非常熟悉男主家中密布的摄像头和密码锁,才得以在一开始能够成功地从房子里逃出来。
但在现实中,很多家庭的智能家居产品都是由男性安装,顺理成章地,使用方法和密码通常都由男性掌握,女性并不了解或控制这些产品。
根据在加州运营家暴援助组织的 Graciela Rodriguez 介绍,越来越多人告诉她,家里发生了各种「疯狂」的事,譬如恒温器温度突然飙升至高温,智能音箱无端端大声播放音乐。
她们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对家的控制。她们来这里平静几天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虐待了。
▲ 图片来自 The Lily
很多受到迫害的女性表示,她们无法预测攻击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以及从何而来。即便施暴者不在家,他们仍能通过手机控制家里的智能设备来监控和制造恐慌。
正因她们的伴侣拥有对科技的控制,因此,他们也拥有对她们的控制。
▲ 图片来自 Axios
目前,美国法律对于阻止用智能家居施暴的作用非常有限。
有倡导者开始教育援助人员,在帮助受害者申请限制令时,应请求法官要求施害者将家庭中所有智能设备账号都交出来。否则即便施暴者离开了,他们仍能远程控制受害者的生活。与此同时,相关机构建议让家庭中所有成员都了解智能设备至关重要。
除了对受害者直接施暴,很多施暴者进一步虐待是让受害者「失信」,进而切断他们的支持系统(这可以是家庭、朋友或是救助部门)。
在电影中,出逃的女主角因为一直坚持说死去的伴侣在隐身迫害她,最终被送入了精神病院。连原本收留她暂住的警察好朋友都不再信任她。
而在现实生活中,部分因智能家居产品而受到迫害的女性在举报求助后,真的也被送到精神治疗机构评估精神状况。
如果你向错误的人袒露心声,说你的丈夫知道你的一举一动,说他知道你在房里说的一切,你可能看起来会像疯了一样。
和去相信这一切真的有发生相比,去相信说这话的人疯了也许更容易。
在硅谷运营援助机构 WomenSV 的 Ruth Patrick 告诉《纽约时报》。
另一种隐形
有时候,想要隐形不必真的得「消失」。只要没人在审视,不消失也形同隐形。
无论是你是男性还是女性,大人还是小朋友,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正前所未有地广泛以数据的形式记录。
在书籍《Uncanny Valley》中,作者 Anna Wiener 回忆了自己在硅谷一家数据分析公司工作的经历。通过合作,这家公司从其它公司获取了大量用户行为数据,并以此获利。
没人知道这些数据描绘出了他们多么详尽的生活画像。最重要的是,没人知道他们将自己的数据都给了谁。
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发现,单凭四个时间-地点结合的数据点,他们就能识别出数据集中 95% 的人。
最近,同性交友应用 Scruff 的创始人 Eric Silverberg 告诉《Protocol》,过去两年里,某数据分析公司持续发出要约,希望以十万美元甚至更高的报酬来获取应用用户的原始地理信息数据。后来,还有其它公司提出三十万美元/月的合作费用。
因用户特殊性,Silverberg 谨慎地持续拒绝了对方的合作要约。与此同时,他也指出「快钱」的诱惑 —— 应用挣钱本来就难,随着用户增加,运营成本还会增加,但变现却很困难;而和数据公司合作,只需要增加一点代码,钱就入口袋了。
在那些我们没有听到的故事里,主人公也许已经在应用中植入获取数据的代码。Silverberg 的一句话点出了一个常常被我们遗忘的信息:
(应用上产生的数据)那是我们的数据。不是你们的。
▲ 图片来自 Factordaily
现实生活是直观而具象的,数字生活则是缥缈和隐晦。《The Verge》的 Joshua Rivera 写道:
这里的恶魔,是那些建来操纵人的算法和代码,它们用一行又一行的数据组成我们的数字生活,一直躲在我们的视线之外,因为从来没人退得足够远来看清它们都在建立些什么。
没人看到这些软件应用正赋予设计它们的男性未经审视的权力,让他们获取一切信息,匿名地监控所有人。
隐形也可以很容易,只要对方闭上眼睛就可以。
头图和文中电影剧照均来自 IMD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