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人工智能摄影奖颁布,看完获奖作品,我恐慌了 2 次
170 年前,「现代主义之父」查尔斯 · 波德莱尔对摄影技术提出了那句著名的批评——「每一个天赋不足或懒得完成学业的想成为画家的人的避难所」。百年之间,摄影技术不断发展,也终于将这个饱受争议的新技术在各个领域完善成为了一门艺术,从构图到光影,从景深到色彩,摄影奠基了电影的基础,也通过新闻媒介影响着我们对世界的认识。
百年之后,AIGC 这个划时代的技术突现到我们身边,在享受效率工作的同时,也对我们所有人的生活提出了挑战。不知道面对着 AI 强大的创造力,当代艺术家会不会像百年前喊出「绘画已死」的先辈一样,说出那句「艺术已死」缴械投降。
首届人工智能摄影奖颁布,真实的违和感是获奖的开关
上周六,一张由 AI 创作的摄影作品「相爱的双胞胎姐妹」在巴拉瑞特国际摄影双年展上赢得了首届 Prompted Peculiar 国际人工智能奖项。瑞典摄影师诺登斯基尔德(Annika Nordenskiöld)将想象中的照片描述文字输入人工智能工具 Midjourney ,就可以通过其庞大的数据库生成一张超现实的图像。而摄像师在这次比赛中更像是一位后台的编剧和导演,对人工智能发号施令,并检验其产出的结果。
这次比赛中,人工智能的参与似乎没有受到外界过多的批判,因为主办方明确表明了参赛作品都是来自人工智能生成的影像。参赛作品来自世界各地,有 100 多份参与竞赛,最终评审团选出了其中 20 幅极具代表性的作品入围,而其中来自视觉艺术家 Morganna Magee 的「A Friend in Need」也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两幅作品的题材和风格截然不同,但若知道了都是由 AI 所创作的,你就会发现其中的一些共同点。乍眼一看,两张图片的现实还原度极高,第一眼都会误以为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观察细节,抱着章鱼的姐妹和抱着未知生物的袋鼠,处处都在真实中融入了违和感,第一次对照片内容不适的恐慌,也由此产生。
可能正是这种虚假的真实,再加上两张图片的背后仿佛在象征着一些看不到的东西,才让此类作品入围了决赛圈。
比赛会持续到当地时间的 10 月 22 号,期间应该还会有更多的作品被关注和讨论。除去比赛本身,AI 创作获奖在这次赛事当中之所以没有受到各界的批评,最根本的原因是主办方将参赛作品的界限规定的十分明确,不会存在「人类」和「AI」同场竞技的情况,完美地避开了艺术家们的红线。
但去年 9 月,一幅由 AI 生成的获奖作品,好像就没有这么和谐,引起了人们的愤怒,也带来了一丝恐慌。
战无不胜的 AI ,带来了「降维打击」的绝望
2022 年美国科罗拉多州举办的艺术博览会,一幅名为《太空歌剧院》的画作,最终获数字艺术类别的冠军。39 岁游戏设计师 Jason Allen 正是用上文提到的 AI 绘图工具 Midjourney 进行创作,并夺得第一。
尽管网上袭来了铺天盖地对主办方、作者和 AI 技术的声讨,但奈何结局已定,愤怒的情绪只能通过互联网来声嘶力竭的发泄,而倾注一切的呐喊背后,更多的是除开作品内容,对「技术利维坦」的二次恐慌。
7 年前,围棋界的「不败少年」李世乭以 1-4 的五番棋战争不敌 AlphaGo;6 年前,赢了全世界 3 年的天才少年柯洁在与 AlphaGo 三番战中被连赢三局,直接零封。
我不清楚这两场比赛在当时的围棋界到底掀起了多大的波澜,但起码在普通人的身边,开始对未来产生了小小的迷茫,因为我们的竞争对手在多年之后,很可能不是身边的碳基生物,而是一行行代码,一串串指令。这两场失败,像是在现实世界撕开了一道口子,这种异物入侵的无助不亚于《独立日》海报中硕大的外星飞碟给人们的压迫感。
多年来在 AI 擅长的领域,人类几乎没有获胜的案例,哪怕是当年李世乭为人类阵营拿下气势慷慨那一分,也会被围上「万一是 AI 故意输掉的呢?」这样的恐怖氛围。事实上我们不是怕输,因为人类文明的进步、两次科学革命和三次技术革命,就是不断的试错和失败的伟大成果。我们真正畏惧的,是这个在不断完善的新技术会从根本上否定我们生为人而做出的一切努力。
《三体》中的智子撼动了人类物理学的根基,犹如现在的 AI 技术在颠覆我们的过去;书中物理学家杨东的自杀从某种程度上看,很像当下我们内心极端情绪的具象表达。而有人都不希望发生的是,在不久的将来,AI 技术会成为一种不可抗力,在面对人类时会像三体人一样,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句「都是虫子」。
但,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清醒的自我认知,是消除恐惧的灵丹妙药
今年 4 月 13 号,德国摄影艺术家 Boris Eldagsen 拒绝索尼世界摄影奖的奖项,原因很简单,他的作品《#电工》和上面提到的几位艺术家一样,也是通过 AI 技术生成的。Eldagsen 拿 AI 作品参赛并不是为了拿到荣誉和奖金,他的参赛行为更像是一种社会实验,测试了 AI 技术的实用性,测试了组委会的辨别水平,最终他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通过 Eldagsen 的访谈,可以知道这是一位十分清醒的艺术家,他平常的工作就是通过解构和重组摄影作品,接着用 AI 进行「再创作」。从 2017 年到现在,他一直都用这样的方式来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但同时又能非常清楚地辨别「类照片」和「摄影」的区别。
其实 ifanr 在之前的文章深度探讨过 AI 主播对整个行业生态的影响,当下受到挑战的不仅是主播行业,从短视频配音、文案翻译这种重复型的工作,到上述的摄影师、作家和作曲家这些创作型的工种,都成为了人工智能眼中的「朝阳产业」。
当面对新技术所带来的挑战时,不妨问问看看 Eldagsen 的理性思想。清楚的「自我审视」和准确的「技术认知」是 Eldagsen 抵抗恐惧的盾,也是在 AI 挑战的当下,来抗争技术压制的矛。
从 AI 围墙的砖缝里,看到未来的曙光
细数目前 AI 技术对我们造成的困扰,除开已经解决的岗位挑战的问题,剩下三个方面,也是我们的大心结:
- 人工智能艺术生成工具引发了道德和版权方面的担忧。
- 人的艺术创作主体地位是否被动摇。
- 机器是否能够产生真正的艺术以及艺术的本质。
日本政府在上周正式起草了关于妥善利用生成文章和图像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指导方针,明确了创造 AI 基础性技术的「算法开发者」、提供基于 AI 的服务和软件的「服务实施者」以及运用 AI 开展业务的企业等五大业务主体须共同担负责任和义务。
新的技术会带来新的业态,同时也需要新的法规来监督限制,人们对于 AI 技术的质疑一定程度上是相关法律法规的迟滞带来的。因此,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时间,给立法者和执法者一些完善制度的时间,规范的 AI 应用很快就会到来。
第二个问题,关于创作主体地位的争论,我们需要回到文章的开始。摄影师诺登斯基尔德是通过给予 AI 文字性的描述来生成一张竞赛图像,所以在首届国际人工智能影像大赛中,是因为参赛者的实践经验,才能让他们的「文字描述」别具一格,进而拿下冠军。
AI 在当中,则是一个更高级的工具,像是游泳穿了鲨鱼皮、赛车拥有流线型、短跑的鞋上装了钉子。人,因为有了更好的工具,创作出了更好的艺术作品,Midjourney 这个人工智能,是创作艺术过程中的新型技术。
最后关于艺术的本质,我想用前人的观点来回答,也作为本文的结尾。
法兰克福学派的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提到了艺术具有「光晕」,是独一无二的。一旦被技术性的复制,独一无二性就会被破坏,而艺术的「光晕」也会随之消散。
后人对这种「独一无二」有着多样的解释,我觉得最通俗的说法就是,艺术作品真正的价值是表面的「技术」和背后的「故事」共同构成的。生成式 AI 永远无法产生艺术,或者说永远无法动摇人的根本原因在于,机器创作一万幅影像,用的都是同行的代码,并且也不会有任何「故事」。
就如同哲学家海德格尔评论梵 · 高这张著名的《农鞋》,以 AI 现有的能力确实可以创作一张画面更真实、细节更丰富的鞋,但就是下面这双扭曲变形的旧鞋,让人们透过画面看到了背后的故事,可能与其作者梵 · 高的悲惨经历有关,也可能是鞋子的沧桑和观众自身的经历产生了共鸣,所以让这幅画成为了油画界中的一个瑰宝。
创作背后的故事从根源影响了艺术作品的价值,这一点是 AI 无法懂得更无法获得的能力。
正是每个创作者的身世和经历的差别,构成了千差万别的艺术;观众也因为自身的身世和经历差异,才能从同一个作品中读出一千个「莎士比亚」和「蒙娜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