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度最佳团队：YY 语音

“我希望，我们能够最终成为马化腾会看重的竞争对手。这不是荣誉，这是人生必经的一站。腾讯像个牧师，而一个男人要想过一个成年礼，就必须经过这个牧师的洗礼。这个牧师跟你打一仗，你没死，你还活着，还能爬起来，看到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你就算是一个成年的公司了。”^[更新]

2011 年 8 月，李学凌写下这封~~致马化腾信~~的时候，他挑战腾讯的故事刚刚经历高潮——他的公司被腾讯完全屏蔽，腾讯从总裁办下令，终止跟 YY 的一切合作。最终，李学凌经受住洗礼，YY 成为一个 “成年公司”——2012 年 11 月 21 日纳斯达克敲响它上市的钟声。目前市值 7.6 亿美元，合 47 亿元人民币。

人们常讲，任何一个人创业，需要面临三个问题：生，死，腾讯。生、死问题不常遇到，腾讯常遇到。如何面对腾讯？我们在日常采访中提过太多类似的问题，但目前在腾讯阴影中成长起来的，只有周鸿祎和李学凌。前者是多年的草莽，靠自己血拼，踩着敌人的尸首大踏步向前，非典型性活法。后者蜇伏多年，温水煮青蛙，最终从老虎身上割下来一块肉，成就一方英雄。

2012 年，我们见过梦幻色彩的 Google Glass，我们听过做 “百年企业” 的 Evernote，我们见证了魅族走出自我拥抱世界，我们正在使用改变拇指交互的 Clear。他们的团队如此优秀。但 YY 团队留给我们的：拷问本质，保持勇气，有野心，产品为王，耐得住寂寞，不停寻找更大目标……它改变了人们的 “希望”。

——YY 语音，这是爱范儿 2012 ifanRank 年度最佳团队的选择。

选择最佳团队有其逻辑的必然。在多次反复的筛选和权衡中，我们一直秉持着三条原则：

团队运营及创新
产品影响力及业绩
领军人物及团队

让我们看看它们如何影响我们的选择。

团队运营及创新

李学凌创过多次业。YY 语音产品上线是 2008 年 7 月，但需要追溯到 2005 年创立的多玩网。

多玩网是李学凌从网易总编辑职位上退下来之后的创业项目，2005 年 4 月上线，由于早期重兵布局魔兽世界专区和公会系统，它积累了大批草根用户，后来衍生出 YY 音乐、YY 教育等众产品。

除了多玩网，2005 年上线的还有承载李学凌本人梦想的 RSS 博客订阅产品 “狗狗”，它是李学凌做了网易部落之后留下的 web 2.0 念想。但由于无法实现 Readback 互动循环系统，2007 年李把它卖给了迅雷作娱乐搜索。

YY 语音不是在多玩网羽翼下成立的创新项目，是拿了别人的点子，但比原创者做得更好。这个故事听起来是不是耳熟？——没错，是腾讯。YY 团队——2012 年 6 月改名为 “欢聚时代”——与腾讯有着惊人的相似：专注，尊崇技术，使用他人的点子，创始人亲赴产品一线，从草根那里挣钱，赚取虚拟增值服务的钱。这种相似性，曾经使有 “恐腾症” 的投资者却步。

YY 语音 2007 年 9 月开始立项开发的时候，市面上已经有 iSpeak、新浪 UC、网易 POPO 这些在线群聊语音产品。雷军曾在 2007 年邀请李学凌一起投资 iSpeak 项目，但李学凌没有接受，他当初也没有看到 iSpeak 的价值。后来 iSpeak 同时在线人数达到 5 万人时，李学凌自己立项要做 YY 了。

做 YY 语音之前，李学凌曾动念收购 iSpeak，但一来当初看不上 iSpeak 时嘴不饶人伤了和气，二来 iSpeak 身价早已翻番，非李所能及。YY 语音产品开发时间用了将近一年，2008 年 7 月测试版上线，实现了 “不卡不掉不延时”。关键技术的功劳归于项根生。

项根生是彼时 YY 语音技术负责人，他重写代码，在 2008 年 5 月解决了 “卡” 的问题（其单飞后开发的同类产品在台湾市场占有率第一）。项根生在知乎回应 YY 语音的成功时，还提到时机问题——iSpeak 折腾，新浪对 UT 不重视，及腾讯 CF 游戏开始流行等。

能否抓住运营的时间，是运营负责人谢晓东的事情。目前谢晓东已经被腾讯挖过来担任 YY 语音竞品——QTalk 的负责人。2008 年的时候随着竞争对手 iSpeak《传奇》私服的折腾、完美世界游戏答题制度、腾讯《Cross Fire》游戏需求的增大，谢晓东通过发起服务器答题、战场、召集屌丝用户网络 K 歌等活动，拢络 YY 语音用户人气。加上竞争对手或者不重视或者资金不足，YY 语音得以做成在线语音群聊产品第一。^{注 1}

产品影响力及业绩

YY 语音母公司欢聚时代 2012 年 12 月 21 日在纳斯达克实现上市。在 10 月 15 日公布的 SEC F-1 文件中，YY 披露了用户数和过去三年赢利情况。

截止 2012 年 9 月 30 日，YY 语音共有 4 亿注册用户，每月活跃用户为 6610 万。就注册用户数来看，2009 年至 2011 年均呈上涨趋势：3650 万，1.247 亿，2.662 亿。月度活跃用户数也持续增长：2011 年底拥有 5340 万月活跃用户，比 2010 年增长了 50%；2012 年 9 月底拥有 6610 万月活跃用户数，12 个月增长了 1860 万用户，录得 39.2% 增长率。

YY 得以上市，打动投资者的是过去三年的良好盈利情况。根据 SEC 文件，过去三年 YY 分别录得 386 万元、1827 万元、1.37 亿元毛利，2012 年前六个月的毛利甚至超过了 2011 年全年的收益。其中 YY 音乐业务实现大幅增长，今年上半年获得 9272 万元收入，同比 2011 年前六个月几乎增长 10 倍。

YY 语音在 9 月宣称自己所占语聊行业市场份额超过了 80%，同时在线人数可以达到 1000 万人。可以说 YY 语音已经完成了在网络语音群聊行业的霸业。——但这不是打动投资者的商业模式。

YY 的业务分为几大块，其中大家所熟知的 “YY 语音” 工具是免费的，不挣钱。挣钱的业务来自游戏代理、多玩网在线广告、YY 音乐和其他收入。YY 团队在张云帆时期曾自主开发过游戏产品，但以失败告终，转向全面代理。张云帆最近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撇清 YY 的成功与他无甚关系。多玩网的广告业务是传统业务模式，外界评论 YY 仅凭垂直门户的广告业务是无法完成纳斯达克上市，是 YY 音乐给投资者描绘了美好未来。

YY 音乐是 2011 年 3 月推出的产品，提供虚拟货币 “Y 币”（1Y 币等于 1 元人民币）供用户消费虚拟物品。主要表现为普通用户向 YY 频道主播赠送虚拟礼物，会员购买爵位等级和特权等形式。YY 也提供会员服务和 VIP 服务，但比起用户在 YY 游戏和 YY 音乐一掷千金的情形来看，整体上 YY 从会员服务中收到的钱不多——据 YY 统计，2012 年二季度，用户在会员服务上的平均花费是 47 元，而在 YY 游戏和 YY 音乐平均花费高达 298 元和 254 元。

YY 音乐的虚拟商品和等级制度抓住了低收入人群在互联网上的虚荣、攀比、斗富和拜金的心理，这是李学凌和谢晓东研究人性的结果。在这种制度设计下，大有豪掷几百万上千万元在 YY 音乐频道的 “土豪”，也有购买 2.5 元月票的普通听众。

这条利益链上的最重要玩家是 YY 音乐频道里的各类主播，他们由公会组织形态演化而来，进行严谨的管理，类公司化运作使他们成为 YY 生态链现金流中最重要一环。YY 与这些主播们进行 “8/2” 分成，两成归主播，八成归 YY 音乐频道。这种模式给 YY 带来大量收益。

YY 音乐频道在去年年底经历一次重大变革。彼时六间房由视频网站转型做网络视频 K 歌，抢住先机。2011 年底 YY 歌手大量外流，人气下降严重。更为重要的是，六间房拿出 “五五” 分成的比例诱惑 YY 歌手迁移，最终的结果是随着歌手外流，在各个频道里刷礼物的 “土豪” 也被牵引到了六间房。直到 2012 年 YY 开发出视频直播功能后，才拉回了流失的歌手。但有些频道与 YY 的分成比例已经被调高到了 “五五”。

除了最具吸金能力的 YY 音乐，YY 在去年 6 月还上线了教育频道，以开拓更广阔的市场。与 YY 音乐相同，YY 教育同样立足于 YY 已有的草根用户人群。两者所不同的是，前者是 YY 出于赢利模式考虑刻意设制的制度，后者是土壤成熟后水到渠成的结果。YY 教育的口号 “互联网创业新契机” 和 “人人为师新时代” 分别面向机构和个人进行宣传；而 “从此爱上学习” 则是对学员的鼓动。目前 YY 教育并没有真正吸引到大型教育培训机构的资源，起于草根的个人和半温不火的机构却在 YY 教育平台上茁壮成长。

李学凌曾对外表态“做教育没有想过收益问题”，YY 教育只是欢聚时代在教育产业布的一个局。YY 将来 “会支持” 远程教育的发展——当然，一部分原因是 YY 在品牌含金量拔高之前，无法吸引到高端教育培训机构，暂时任草根老师、机构、学生自我成长。对于娱乐产业，YY 则有远大的打算：改变整个音乐产业。李学凌表示上市融资是为了拔高品牌调性——这恰恰是现在赚得盆满钵满的竞争对手如 9158、六间房所缺乏的——因为 “这对未来 YY 开展娱乐业务十分重要”。

领军人物及团队

YY 语音的成功，使之成为众多创业者仿效的楷模。

李学凌本人的成功，则让本来就不羁的记者群体在创业方向上更加悸动——单看网易总编位置上人物来往变换就可知榜样的力量。

但李学凌不是典型的媒体人。

1997 年李学凌从人民大学哲学系毕业，进入《中国青年报》工作五年，期间正值中国互联网兴盛之际，他采访了如今看来 “超级大腕” 的人物：张朝阳，马云，雷军，周鸿祎……并逐渐转换视角，以 CEO 角度思考问题。期间在 2000 年创办 Photo.com 网站，后来改名为 “CFP 视觉中国”（后因与董事会方向不一致卖掉 CFP 股份）。

2003 年初李学凌出任搜狐 IT 主编，却因为觉得搜狐 “不够强悍”，半年后即离开。随后加入网易担任门户内容总编辑，干了两年，因为频道分拆独立控股的设想落空，2005 年 6 月从总编职位上退下来。2005 年 4 月，从网易离职之前，李学凌创办了多玩网和狗狗。

据爱范儿了解到的消息，李学凌的创业之路，可以用 “如履薄冰” 一以概之。据一位接近李学凌的人士透露，李学凌和团队给他留下三个重要印象：

1. 谦虚好学，有极强的危机感。

2. 非常注重产品体验，非常重视产品质量，比如当时为了解决语音通讯的 “延时” 问题，花了很大价钱（注：2008 年至 2011 年间三轮融资约 1.29 亿美元均用于发展 YY 语音业务）。

3. 李学凌性格踏实，不争强好胜，但敢于维护自己的地盘，而且有社会责任感。

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当我就本文询问这位人士对李学凌的印象时，他的条件反射是 “李学凌这么低调，他不乐意（领奖）吧”。他强调李学凌的整个创业之路都非常艰苦，是 “创新的艰苦”，追求自身的发展。即使在 2008 年至 2010 年腾讯的 QTalk 沉寂无声时期，他仍然给自己很大压力。“没有浮躁，整个内心如履薄冰”，这位人士说，“2010 年、2011 年的时候 YY 语音业务突飞猛进，如果换作其他人，可能会比较高兴，但学凌性格天生忧患”。

关于李学凌的其他印象，多位了解李学凌的人回忆，李学凌大胆，有野心，自我逻辑强大，经常思考本质。同时兼具企业家精神：勤奋，敏锐，果断，自以为是，不断寻找目标，事业心重。李学凌曾对外夸赞记者人群见识广，学习能力强；但也敲打他们要脚踏实地，少从概念出发，要从产品运营细节看问题。

李学凌曾在去年 6 月 15 日腾讯公司宣布全面开放当天，发微博披露腾讯停掉与 YY 所有合作的事情，被视作他与马化腾之间矛盾公开化。以文首那封信为标志，这种矛盾达到最高潮。而事实上，在两年前，腾讯曾向 YY 团队伸出过橄榄枝，出价达到 1.5 亿美元，并可保留 40% 股权。最终为了做 “10 亿美元公司”，YY 没卖（同时拒绝的还有盛大游戏）。

在今年上市前一年多时间里，及 11 月上市后的一段时间，李学凌的高调出乎人们意料，各种流传的语录、身边人回忆的文字超过了过去七年加起来的总和。作为上市公司，YY 的一举一动将跃然对手眼里，但也许依照李学凌的性格，他仍然会经常窝在公司里带领 600 多号人搞技术，仍然追求自身的发展，仍追求产品哪怕 0.001 秒性能的提升。

也许他会淡出人们视线，但 2012 年，注定已经留下了这个挑战者的身影。

一如既往，我们与李学凌取得联系，希望他用三个词来形容 YY 团队，他在微信上给我发回的三个词是：热爱，务实，坚持。不谋而合的是，这恰恰是我们评选 YY 团队的初衷——这个一直生活在腾讯阴影下的团队，不是因为成功而进入我们视野，而是因为一种坚韧和顽强。这恰是所有创业者们都需要的。

注 1：本小节部分参考创业家杂志《李学凌：在腾讯阴影下》一文。

更新：李学凌在 12 月 1 日《创业邦》年会上澄清致马化腾的信不是他本人撰写，由别人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