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hone 在日本
连线还有项砖家的文章中都表示过 iPhone 在日本市场的问题。砖家看走眼不奇怪,但即使是连线,隔着太平洋看问题,恐怕也难免做出错误的结论。
——————————————–
1 苹果在日本
日本人的审美倾向于简洁。但是与包豪斯那种实用的风格不同,他们更喜欢的元素是细致和自然。
包豪斯风格的设计
日本风格的设计,简洁,但是更加精致。
甚至一个堵住插座的插头,都有迷人的曲线和质感。
苹果的设计,简洁中包含着深思熟虑过的曲线,细节又非常精致。正是日本人喜欢的风格。如果 MAC Air 的外壳不是铝质的而是木质的,恐怕整个日本都要为之疯狂。
Air 简洁的同时,曲线也非常优美。
iPhone 无疑简洁和精致并存
苹果在日本,基本上是品味的代名词。漫画里的主人公如果买了苹果电脑,是很要兴奋一下的。日本几乎没有专门的手机杂志。但是,却有专门的苹果杂志(MAC WORLD)。不需要很大的杂志店,卖 IT 相关杂志的地方就能找到。
苹果在日本的旗舰店也说明点问题。他不是选在宅男聚集的秋叶原。虽然那里买出更多苹果电脑。苹果的旗舰店在寸土寸金的银座 3 丁目。邻居是路易斯威登,卡迪亚和香奈尔。(银座 4 丁目)
———————————————————-
孙正义
iPhone 无疑是个革命性的产品,完全颠覆了手机的概念。但是日本市场有自己的独特的文化和特点。不是仅仅产品牛就能成功的。Nokia 那么多在全球都成功的产品(比如 N73,日本叫 705NK),投到日本市场,都不能激起一点水花。
说到 iPhone 在日本的推广,就不能不提 Softbank 的社长:孙正义。
孙正义是在日本出生的在韩华人的后代。(有点绕。) 在日本和美国接受教育,之后回日本创业。这人虽然和中韩都有点关系,1991 年才拿到日本护照,但却是非常本地化的商业奇才。
生于日本,在日上学到 17 岁,然后留学美国,回国创业。(几乎是日本企业家的固定路线。顺便提下他年轻时的偶像是坂本龙马,一个立志要用贸易和商船队征服世界的日本人。)
坂本龙马
中国成功的互联网企业没有创意,基本上都在抄袭美国。比如掏宝 vs eBay。饭否 vs Twitter。更早的 百度 vs Google,新浪 vs Yahoo。(甚至包括开复的孵化器,还有最近很火的儿童教育网站,都有更早的美国版。)国人痛心疾首的同时,却不知,在日本,这早就是个悠久的传统了。丰田喜一郎?战前跑了一趟美国,然后决心造汽车。松下幸之助?战后跑了一趟美国,搞回了电视机。日本商业奇才的成功模式中,几乎必有一次美国之行。
孙正义在美国的时候,电视机和汽车已经不稀奇,而互联网正方兴未艾。他买断了 Yahoo 在日本的权益,搞了 Yahoo.co.jp。虽然也叫 Yahoo,但是你会发现他和美国的同名网站几乎完全不同。已经发展的非常日本化。
他另一个围绕互联网的生意是 YahooBB,Internet 接入服务。对手是电信巨人 NTT。这是一场被日本媒体形容为 “竹枪对军舰” 的战争。但是孙正义毫不畏惧,几乎可以算作不择手段的推广他的接入服务:秋叶原,会有漂亮的小姑娘拦住你聊天,问你家住哪里,有没有网络,想不想加入等等。(这种推广方式其实早已有之,歌舞伎町的常用。)印着 YahooBB 的橙色面巾纸,也在各个电车站免费发了好多年。
YahooBB 的宣传资料
无论如何,Yahoo.co.jp 和 YahooBB 都蒸蒸日上,2007 年,他成了日本首富。
说了这么多,和 iPhone 相关的是什么呢?
- 孙正义没有天才的创造能力,但是,他有发现未来潮流的敏锐眼光。比如 Yahoo,Internet 接入。
- 他非常熟悉本地市场,知道如何推广。比如如何说服秋叶原的日本宅男。
- 他有日本实业家特有的勇气,韧性和坚持。敢于做一些别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并坚持到底,比如挑战 NTT。
孙正义和上户彩在宣传 iPhone
———————————————————-
时机
iPhone 的 App 中,有多少不需要连接网络呢?今天,一个游戏都可以发最高成绩到 Twitter 上了。如果你开通了地址簿和 Gmail 的同步,地址簿的每一笔修改,都会马上通过网络反映到 Gmail 中去。
iPhone 是智能手机,但是和以往的智能手机不同,它天生为网络而生。他和 Gmail 同步地址簿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出现类似 S60 上那种选择接入点的提示。他的系统和第三方程序,无时无刻不在连接网络,S60 上你可以每次确认一下,iPhone 上这么做要让你疯掉。3G 网络就是 iPhone 的脐带,一旦切断,他将失去绝大部分的活力。
由此可见,iPhone 要流行,不仅仅要靠出色的设计,革命性的 UI,还需要正确的时机。WM 进入的太早,Maemo 似乎又来的太晚。什么时候最好呢?
- PC 上的网络服务已经普及
- 3G 网络已经建立
- 不限流量的包月足够便宜
PC 网络接入的降价,和网络服务的大规模爆发,已经证明这点。手机上?不过是换个样子重复而已。
这个机会本来不属于 iPhone,但日本传统厂商的保守浪费了不少时间。等孙正义把 iPhone3G 带来的时候,时机几乎正好。
为什么是 “几乎” 正好呢?因为条件 3 还不满足。iPhone3G 到来之前,不限流量的手机上网费用还很贵。不过孙正义已经足够有钱了,运营商 Vodofone 已经被他买下,所以他用不着等待。人生苦短,既然现在已经握有金钱和资源,那么他就可以凭空创造第三个机会。
最终,孙正义通过各种手段,把 iPhone 3G 数据包月的费用,降到了 4400 日元每月。大概相当于 300 人民币左右。
可能中国用户还是觉得有些贵,但是已经比砖家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 70 美金要低不少了。再考虑下一个东京开出租的,每个月都会有 40 多万日元的收入。4400 日元?收入的 1/100 而已。相对于日本人,已经可以算作便宜了。
Softbank 给 iPhone 的优惠:手机价格全部返还为话费,3G 数据包月 4410 日元封顶。3G 网络数据下载在我的测试中曾经达到过惊人的 250kb/s。
———————————————————-
信长和火枪
互联网之后,孙正义又看上了电信运营商。(从网络接入到移动网络接入,思路类似)买了经营不善的国际运营商巨头 Vodofone 的日本公司,对抗 NTT 和 KDDI 两个巨人。
再次,他把目光投向美国,看上了 iPhone。用他自己的在 3GS 日本发卖时的话说,他最初看到 iPhone 的感觉,就如同当年织田信长看到了火枪。
熟悉日本历史的朋友知道这个比喻的多重含义。火枪是国外的舶来品,先进,杀伤力巨大。但是,和当年中国把朝贡的火枪被扔在一边一样,很多日本人也不相信这东西能在战场发挥作用。织田信长则看到了火枪在战场的统治力。训练过的信长火枪部队,最终击败了日本传统军事力量的极致:风林火山。
火枪是 iPhone,孙正义以信长自喻,其野心就昭然若示了:他要用 iPhone 横扫传统的日本手机势力。和他的前辈松下,丰田,甚至很多年前的自己一样,他再次去美国,见 Jobs,得到在日本独家销售 iPhone 3G 的许可。这里说个来自 Softbank 的朋友的八卦。据说,孙正义是和 Jobs 许了诺的:一个非常惊人的销售数字。换而言之,不是拿过来试试的态度。他是看准了方向,下了很大的赌注的。(这也是日本企业的固定模式,松下幸之助引进电视机,也花了大把的银子下注。)
事实证明,Softbank 也的确对 iPhone 的推广不遗余力:
黄金时间的电视广告,打折促销,3G 包月,街头广告牌,包括 Softbank 店铺的柜台,iPhone 也一直占据最好的位置。Yodobashi 百货秋叶原店的正门,一进门左手边就是长长的 iPhone 柜台,摆着很多装好第三方软件的 iPhone,让你随便玩。
功能也力争本地化。日本 AppStore 上有 Softbank 开发的电话簿拷贝程序,彩信下载程序,都是免费的。除此之外,Yahoo 还提供更多服务,比如东京地铁换乘查询等等。
孙正义旗下的 Softbank Mobile 和 Yahoo 发布了大量应用程序帮助 iPhone 适应日本市场。
以前介绍日本手机的文章说过,日本有自己的高清电视格式。Softbank 为此还开发了让 iPhone 可以看日本高清电视的外设。
对应日本高清电视格式用的外设
孙正义最终,最擅长的手段,是价格战。iPhone 3GS 上市前夕,iPhone 3G 便宜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两年契约的 3G,送 3 万元的话费,仅仅卖 9800 日元。而且,还返还 5000 日元现金。这已经不能算白送了,这是在倒贴。
天时:时机
地利:本地商业天才做推广
人和:苹果本来不错的名声
都凑齐了。剩下的故事还有悬念吗?
———————————————————-
人气爆发
2009 年 7 月,iPhone 横扫日本市场的时刻终于来临。iPhone 3GS(32G) 登上日本手机销售排行榜冠军。风林火山并没有全军覆灭,但是 iPhone 的成功无疑动摇了日本手机场上的传统模式。08 年 iPhone3G 发卖之后,别的运营商更加积极的推广智能手机,Docomo 引进黑梅和 G2。AU 则推出基于 WM 系统的手机。
出于某些原因,iPhone 在日本的销量一直是个非公开的数字。但是,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猜测。
1 关键字检索结果
Yahoo.co.jp 是日本人最常使用的搜索引擎,因为日本手机型号太多,所以单独搜索是冠军机型,网页数量都远远落后 iPhone。索性,用曾经最牛的运营商 Docomo 作为关键字,搜索出来的网页有 6080 万(日语网页 ドコモ 60,800,000)。iPhone 呢?
1 亿 9900 万。(日语网页 iphone 199,000,000)
一个手机的搜索结果,超越了其对手全部型号不说,甚至还要超越有着几十年历史,日本最早也是最大的移动电话公司 Docomo。
查下 H1N1 你会发现,在日本,iPhone 比流行感冒,还要流行几十倍。(日语网页 H1N1 3,600,000)
2 Softbank 营收
2009 年 4 月到 6 月三个月间,Softbank 的移动电话事业的营业额增长了 9%,盈利增长了 36%!孙正义在决算说明会上,特别提到 iPhone。
Softbank 整体营收情况
大家都知道的是今年七月,3GS 登上全日本手机排行的月次冠军宝座。但是另一点可能被忽略了,日本市场的销售排行,3GS 16G 和 32G 是单独统计的,7 月份的销售冠军是 32G 的 3GS,同时,3GS 16G 也有上榜!(另一个更不为所知的是 iPhone 3G。大概一年前,到 2008 年 9 月 14 日为止,Softbank 的销售排行上,iPhone 3G 16G 就曾经创纪录的蝉联 10 周销售冠军。)
Softbank 把 iPhone 3G 8G 和 16G 销量合并,就有了下面这张图表。他表示了 2008 年 2 季度发卖时前 7 名的手机,一年间销量的推移。
iPhone 过去一年的销售情况
孙正义的解说如下:
“(iPhone 3G) 发卖前,有批评 iPhone 不适于日本市场的声音,一年后再看看情况如何。iPhone 以外的手机,发卖后一年,销量排行中,几乎全部在 100 名以外了。而 iPhone 基本上保持在第一位。(16G,32G 合并统计) 和经常变来变去的机种不同,同样的硬件,OS 不断进化,应用不断增加的 iPhone,随着时间的增加,光彩也更加耀眼。”
-孙正义
谈到 iPhone 3GS 时他表示,如果有更多到货就好了。有多少卖多少的豪气呼之欲出。
从瑞士表,到女士皮包,到陶瓷餐具,到手机。在日本市场,好东西很少被埋没,到经常被过分追捧。没错,为何日本手机走不出国门一文,描述了封闭但是强大的日本手机的本地应用。但是,市场和某些砖家的脑袋不同,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的二极管。
日本手机市场足够大,可以容纳 iPhone 这种完全不同的品种,甚至,让他获得巨大成功。智能手机,移动互联网,iPhone 无疑走在了前面,日本市场在拥抱而非拒绝 iPhone。
———————————————————-
ps 最后,补充两个负面小插曲。
一是我的一个同事。
一直被我的宣传毒害,但是一直不能下决心买。原因是运营商。在日本,一个男人从学校走入社会的标志有两个,一是电子表换为劳力士的机械表。另外一个就是 AU/Softbank 手机换为 Docomo。使用 Docomo 网络的手机,一直被认为是社会人应有的东西。Softbank 的年头还不长,短期还无法得到这种影响力。
二是我的老婆。
也一直对我的放毒免疫。最令人糟心的就是你能用 Blog 忽悠那么多人喜欢 iPhone,却不能影响和你朝夕相处的人。理由也简单的让人无奈:不好看。大多数女人喜欢闪晶晶的,发着光的,粉红色的印着 Hellokitty 的手机,没有什么理由。苹果的设计的确还是偏男性或者中性化。也许 Jobs 应该考虑一下女性市场了。把外壳换为半透明的淡粉色,肯定有大批女性会尖叫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