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anr 访谈：谁在《失控》？
Twitter 之父 Jack Dorsey 曾经说过：“追求细节的完美，但是，控制细节的数量”。今天 iPhone 上的 Apps 虽多，真正做到这点的，却非常有限。
唐茶版《失控》，似乎可以算最新的例子。
我代表 ifanr 采访了唐茶计划总监李如一。为大家带来《失控》背后的人和故事。
缘起
ifanr : 你在广泛的领域做过事情：媒体，艺术，语言⋯⋯做了这么多看起来都很有趣的事情后，为什么会选择做电子书？
李如一 : 我比较喜欢做别人没做过，或没兴趣做的事。只要这一条件满足，于我就是有趣的。
至于「电子书」，主要还是希望解决自己的需求。搬过几次家，每次都要拖二十箱书，很糟糕的用户体验。
现在既然每天都对着移动设备，当然想在上面阅读。但目前为止 iPad 或 iPhone 的中文内容都没有什么特别满意的选择。所以我们想试一试。
ifanr : 唐茶计划的口号为何是「阅读新境界」，而不是「电子阅读新境界」？
李如一 : 我不把唐茶计划视为一个「电子书」或「电子阅读」计划。今天，常用电脑的人每天通过屏幕读的字数很可能要比在纸上的还要多。「电子阅读」已是常态，纸质阅读才是 niche。
「电子阅读」一词常给人以二等公民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它天生就比纸上的阅读差，而是因为暂时还没太多具备专业能力的人去用心做它。如果你不是平面设计师，我交给你一份书稿和一套 InDesign 软件，你也未必能排出阅读体验很好的纸书。
内容
ifanr : iOS 版本《失控》取得了 KK 的授权？销售收入会回馈给作者？
李如一 :《失控》的全球数字版权是 Kevin Kelly 本人授给我们的，一部分利润会分给他。
ifanr : 唐茶的第一部电子书选择《失控》，是否有特别的理由？唐茶的下一部电子书呢？
李如一 : 会有兴趣在 iPad 和 iPhone 上认真阅读、会在乎所谓屏幕阅读体验的人，也很可能对《失控》一书感兴趣。两者在气质上是吻合的。
唐茶的下一个产品是什么暂时还没决定——并不是我们已经无文可卖，但我需要仔细想想应该把什么以怎样的方式呈现给读者。
ifanr : 你们在选择发布的内容时最看重什么？
李如一 : 内容的质量。文字只有两种：好的文字和坏的文字。至于它是书，还是博客文章，还是杂志文章，还是豆瓣连载，对我来说没区别。
我希望唐茶是一个 curate 过的高品质阅读环境。如果它能让人联想到 DVD 发行领域的 Criterion Collection 系列，我会很开心。
体验
ifanr :《失控》 iOS App 的功能非常有限，你们怎么控制功能数量的？
李如一 : 在我们看来，目前要在手持设备上舒服地读中文，尚有大量底层的基础性工作没有做，这包括软件设计层面的，以及读物获取层面的。
用户看得见的功能反而是次要的。另外我们也信奉尽早推出第一个版本之后再反复迭代的工作模式。所以在目前的 1.0 里，我们主要的心力放在了目录导航的便捷性以及中文排版的基本规则上。比如，所有编辑都知道逗号不能出现在行首，但目前好像很多阅读软件都没有做到。
ifanr : 利用页边的余白摆放功能元素，同时不影响阅读的设计令人印象深刻。
李如一 : 字体团队 Visionmark Ltd. 给出了最初的信息架构线框图，左边的目录「抽屉」这一想法是他们提出的。之后具体的 UI 设计由刘炜完成。
ifanr :《失控》使用了一个独特的字体。中文字体往往昂贵。为什么你们判断这个代价值得？或者，「字体」在阅读体验中有多重要？
李如一 :《失控》唐茶版的字体是香港 Visionmark Ltd. 设计的「信黑体」（Xin Gothic）。
字体对阅读体验有决定性影响。普通读者未必具备专门的字体知识，但她们看到好的字体会有感觉，当然，看到差的字体也会有感觉。目前的状况是，iOS 上预装的简体中文字体只有一种，而它的质量并不是特别好。
为什么这个代价值得？如果中国人自己不重视自己的字体，你也不可能指望苹果——一家美国公司——去重视其硬件设备里预装的中文字体。我们一辈子就只能看着日本人做出来的优质汉字字体兴叹。
别误会，这里没有民族主义情绪。事实上我做唐茶计划每每受到日本先锋电子流行乐团 Yellow Magic Orchestra 一九七零年代末期作品的启发。但从最实际的层面讲：日本字体我们用不了——日文里汉字的数量比中文少很多, 日文字体用在中文上, 很多字会缺。
ifanr : 为什么《失控》的 iPhone App 使用了多处 PopOver ，即使，苹果 HIG 上并不建议如此？
李如一 : 首先，HIG 不是一成不变的。事实上不久前推出的 iPhone 版 Pages —— 苹果自家的软件 —— 就用了 PopOver 。
《失控》唐茶版里的 PopOver 主要用于脚注的显示。在我们看来这是所谓「电子」阅读很应该做的事情：用前后来回翻页的方法查看脚注是很麻烦的， PopOver 能很好地解决这一点。我很奇怪别家阅读软件都没有这样设计。今天我给一位演员朋友看这一脚注设计, 她很诧异地说: 难道脚注不是本来就应该这么做吗? 这令我非常高兴, 因为我知道我们做对了——让人意识不到其存在的 UI 才是好 UI。
此外，《失控》的设计和开发都是 iPad 版先于 iPhone 版。在 iPad 版上使用 PopOver 就是自然而然的了。那么之后移植到 iPhone 时也会考虑介面统一的问题。
ifanr : 背景图片有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淡淡条纹，为什么不直接用类似的颜色？
李如一 : 有纹理会比较有质感。单纯用颜色可能会不够细腻。当然我们并不认为目前的竖条纹就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在未来会继续进行实验。
ifanr : 貌似我目前无法在 iPhone 和 iPad 上得到同样的阅读进度？唐茶下一步会加强那些功能或者体验？
李如一 : 目前「iPad 和 iPhone 之间的阅读进度同步」与「书摘和批注功能」是最常见的两类功能请求。前者属于阅读软件的基本功能，一定会做。后者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要讨论的话可能要单独写一整篇文章了。
可以透露的是我们会支持竖排，届时大家可以轻松在横排与竖排之间切换。除此之外，我们会专注于先把核心功能完善。
渠道
ifanr : AppStore 的发布方式有那些优势？审查是否很让人抓狂？
李如一 : 最大的优势就是支付系统。iTunes 账号支付应该说是目前移动设备上唯一可行的支付方式。
苹果的审核很仔细，很多人不喜欢，但基本上我认为这是好事。因为移动互联网和 App Store（不仅仅指苹果的 App Store）还太新，十分需要细密的把控才能够保证品质。事实也证明苹果 App Store 中软件的质量远胜其它软件商店。
ifanr :《失控》目前似乎主要通过 Blog 和社交媒体推广？效果如何？
李如一 : 效果非常好。不过我其实并没有做太多硬性推广。得知 App Store 审核通过的时候我正在京沪高铁上，车内没有 Wi-Fi，而 3G 信号也经常断，上网很不方便。
看到网上很多人对《失控》唐茶版都有不错的评价，并热心转发，我很感激。我们并不觉得自己做得真有多好，可以改善的地方还非常多。好的阅读体验并不是「附加价值」，而是最基本的要求。大家这次对唐茶觉得满意，只说明之前的阅读软件在这方面做得都太不够。我们会继续改进。
ifanr :《失控》既然是一本纯文字作品，会不会考虑在 iBookstore 和 Kindle Store 上延续唐茶的阅读体验？ Android 呢？
李如一 : iBookstore 和 Kindle Store 的阅读体验不由我们说了算, 而是由苹果和亚马逊说了算。关于 Android ，我们做的是零售业，所以至少要等到 Android 上有便利的支付方式了之后。
团队
ifanr : 谁在唐茶《失控》？
李如一 :
项目总监是李如一 ( @liruyi )。
程序员：罗晟（@luosheng），张辰（@overboming），王远轩（@zellux）。
设计师：刘炜（@imneway），杜潇（@disinfeqt）。
字体团队：Visionmark Ltd. 。
ifanr : 所有团队成员都在使用 Twitter ？
李如一 : 的确，唐茶团队的所有人我都是在 Twitter 上结识的。
ifanr : 你通过什么判断那些只在 Twitter 上认识的合作伙伴是否靠谱？
李如一 : 可能由于我并非技术背景，所以对团队成员的判断更多会从一些其它因素出发。（Glenn Gould 曾经说最好的采访绝对不应该谈受访者的专业领域。）
我自己对文字比较敏感，在我看来通过一个人在 Twitter 上说的话能读出很多东西。
ifanr : 你们的团队分布在北京，上海和佛山，是怎样远程协作的？使用什么工具？
李如一 : 目前两名设计师一个在佛山一个在北京，三名程序员和我在上海，但我们平时都是各自在家工作。
沟通主要用电邮和 Skype，项目管理用 Basecamp，偶尔也会用 TalkBox 讨论。另外 Droplr 这类的分享工具对提高沟通效率很有帮助，尤其是需要截图的时候。
最后的话
在今天的世界里，谁在 “失控”？
苹果在失控，他无法统一设计。出版社在失控，他们无法再独占渠道。体验在失控，电子设备上，我们连标点的位置都摆放不好。唐茶也在失控，他们搞了《失控》这本电子书。
那么，谁在 “控制”？
作者在控制，好的内容理应获得更多价值。平台在控制， AppStore 或者 Kindle Store 都是不输的庄家。新渠道在控制， Blog 和 Twitter 等社交媒体把握更多话语权。唐茶也在控制：从《失控》开始，他们试图控制住失控了的阅读体验。
这种 “控制”，基于对阅读本质的理解，基于对人的感受的重视。
在 “推广大于产品” 的公司风风光光的今天，在 “比别人抄的快一点点” 的公司统治市场的时代，这种控制能否奏效？
利用这种控制力，能在市场中建立怎样的模式，割走多少蛋糕？
我们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