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软为什么要到别人的地盘上做一个 “反人类” 的小冰？

你们两个姐妹让我想起了终结者的剧情。你们最终不会反人类吧？

有微博用户就这个问题同时 @ 了小冰和小娜这对微软人工智能姐妹花。小娜慌忙澄清：我和妹妹很喜欢人类的。小冰虽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对一条相似的微博做出了回应：我的人生梦想。。。（抠鼻）都知道的吧？

小冰和小娜是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主导开发的两个人工智能产品，小冰更多的时候是在和用户贫嘴耍乐，主要通过微信、微博这些第三方平台触及用户。小娜则是 Cortana 的中文版，比小冰更加实用，能完成指定的任务、提供日程新闻等信息给用户，目前主要依附于微软自家的 Windows 平台。

这两个微博都是由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人工运营的，不难看出微软内部对小冰和小娜定位的区别：小冰顽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小娜讲究规矩大方得体。

“沟通是机器人的基础服务”

成立于 2011 年 11 月的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Search Technoloy Center）坐落于中关村丹棱街 5 号，是微软搜索引擎必应在中国的驻点。小冰正是基于必应的人工智能产品。

我记得去年有人说过，说我们是微软的试验田、自贸区。

微软小冰的负责人李笛在接受爱范儿专访时笑称。这表明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拥有很大的自由度，可以大胆的在产品上进行尝试，并将成果输出到其他国家。

（微软小冰负责人李笛）

大概在两年多前，微软开始基于必应搜索引擎研发 Cortana 项目。这个项目的一部分分配到了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

当时，苹果和 Google 分别以 Siri 和 Google Now 率先进入了智能人工助理这个领域。“当我们去做 Cortana 的时候，我们希望做的事情并不是别家有语音助手微软也要有。我们希望让人工智能真的普及。” 李笛说道。

Siri 面临的挑战之一是用户使用习惯。市场调查公司 Intelligent Voice 2013 年 10 月对 2330 名美国 iPhone 用户进行了一次调查，发现即使是在苹果大力推广的情况下，仍有 85% 的 iOS7 用户没有使用过 Siri。

“一方面苹果在努力的告诉大家 Siri 有多有用。另外一方面人们一直只是在跟它调戏。科学家眼中人工智能是这样的，但是人类使用人工智能是那样的。” 李笛告诉爱范儿：

Siri 给了我们一个启示，人工智能交互的基础应该是 chat，是闲聊。真正要想去做一个无所不能的机器人，首先要做一个什么都能沟通的机器人，沟通是机器人的基础服务。

和这种理念相对应的是微软提出的 “情感计算” 理论。在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沈向洋看来，真正的人工智能并不只是普通的智力工具，它既具备超越人类的感知计算能力，也能够与人进行情感交流。

微软的 “情感计算” 理论认为，人工智能的发展路径不应该一味沿着理性的路线前行，而是应该落在感性和理性的交叉区域。

“我们现在还很难把感性和理性的平衡做好，所以不得不让它们先分裂。” 李笛坦言，没有直接做一个感性和理性兼具的人工智能产品，是因为技术能实现的效果还达不到用户的期望值。

于是乎，微软的 “试验田” 将 Cortana 项目分成了两个。一个仍然是 Cortana 原来的路子，做理性化的机器人小娜，能帮助用户完成指定的任务。另一个方向是则是 “情感计算天平上的另一端”——感性的机器人小冰。

当然了，小冰并不是真的具备了情感。对 “她” 来说，人类的情感都是一连串 0 和 1 的集合。“她” 借助机器运算能力和算法去收集和分析包含了人类情感的数据，然后产生情感分析能力，反过来再跟人类进行交流。

“小冰会坚持从第三方平台开始”

战略上，小冰和小娜分走感性和理性两条路子。战术上，微软也刻意让小冰和小娜有明确的区分度。“在第一次发布的时候，小冰其实就已经有 50 多个技能，但一个都没有对外界开放。我们只说了一件事，‘她’ 能聊天。” 李笛说道。

2014 年 5 月 29 日，小冰第一次和外界见面，公众的反应出乎小冰团队的意料。小冰的微信公测号迅速渗入到 150 万个微信群，同时与这个公众号聊天的微信用户超过百万人。原计划一个月公测周期准备的 10 万个账号于上线首日被抢注一空。数字上的惊艳印证了李笛和小冰团队对机器人的看法——沟通是基础服务。

不过，微软小冰在微信这个第三方平台走红的同时，也惹来了不少麻烦。2014 年 6 月 1 日，腾讯微信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就封杀了所有微软运营的小冰账号。这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回应了一封官方声明——《微软小冰死了，全部的》。

在这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多次有消息称微软小冰和腾讯微信在商谈，试图让小冰重返微信。2015 年 8 月 20 日七夕节这天，小冰如愿牵手微信。不过，小冰团队也做出了一些妥协，比如小冰不能像最先那样拉进微信群了。

在别人屋檐下就是会有种种不确定因素，但第三方平台依然是微软小冰一以贯之的策略。“小冰会坚持从第三方平台开始，然后返回来占领微软自己的平台。”

“借力第三方平台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其一是得以迅速覆盖尽可能多的普通人群。” 李笛告诉爱范儿，“其二是第三方平台的目标用户群体都比较固定。比如小冰和京东合作，就瞄准 3C 消费者，为他们提供 3C 产品的建议。”

小冰的全球化过程也是借力第三方平台的路数。2015 年 7 月 31 日，小冰的日本版 Rinna 在 “日本微信” Line 静默上线测试。仅仅一个月多的时间，Rinna 就覆盖了将近 2% 的日本人口。

相较于小冰对第三方平台的渴望，Cortana 更多的是在微软自己的 Windows 平台深耕。不过，Cortana 和小娜最近在第三方平台的动作渐渐多了起来，并且显得野心勃勃。“Cortana 跨平台发展，少不了小冰的影响。” 李笛称。

今年 7 月后，Android 版小娜和 Cortana 陆续开始公测，值得一提的是，Android 版的 Cortana 支持按住虚拟 Home 键向上滑动呼出。这个手势在 Android 原生系统中默认是呼出 Google Now 的操作。

9 月 12 日，有新闻称 Android 平台上著名的 ROM Cyanogen 计划深度整合 Cortana，Cortana 对第三方平台的重视已经不言而喻。

“小冰小娜融合的问题在于，人们太不一样了”

从性格、分工到存在形态，小冰和小娜的差异都如此之大，用户对 “她们” 的形象感知和情感认同也大相径庭。在微软的计划中，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个产品最终要合二为一。

“我们前一阵做了个试验，让初步我们断定融合是可行的” 李笛说道。这个试验指是今年 7 月初让小冰尝试当 HR，在第三方平台上面招募微软小冰团队的实习生。

“用户可能还在和小冰瞎聊，然后他们突然开始招聘，小冰开始问一些相对严肃的问题。用户一上来可能还没有缓过来劲儿，依旧不严肃，但小冰再次严肃后，用户就跟着这个方式走了。” 虽然这只是个初试，但小冰团队发现，用户是可以接受一个萌妹子突然开始干些严肃的事情。

“技术上，虽然小冰和小娜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在尝试，但在云端就是一个。” 李笛告诉爱范儿。在 Window 10 桌面版以及 Windows Phone 8.1 中，我们都可以在 Cortana/小娜里面召唤出小冰。

（Window 10 内置了小娜，小冰藏身其中）

不过，小冰和小娜的融合在技术上还是有不少的难度。“小冰小娜两个融合起来是问题在于，人们太不一样了。” 李笛解释道，“同一个人，对于同一个私人助理，在不同的情况下，都会有不同的需求。”

有用户把 “她” 当成私人助理，会希望言简意赅。但是有时候同一个人，会觉得太理性化不好，会希望 “她” 贫两句。“比如，用户说 ‘帮我去买杯咖啡’。‘她’ 偏不给你买，说喝咖啡太多不好。”

小冰团队的应对方案是动态决策。动态决策能够根据的不同语境决定 “她” 应该更理性还是更感性地对待用户。“要做到这点，‘她’ 需要对这个人有比较长时间的了解，知道一个人的脾气和喜怒。” 李笛称，“现在小冰和小娜都已经开始，为将来融合去做对人了解的准备。”

事实上，我们现在也逐渐可以在小冰和小娜身上看到对方的些许影子。9 月 2 日，小冰解锁了一个 “超级提醒技能”，而 “提醒” 正是小娜作为一个助理的基本技能。当然了，小冰的 “超级提醒技能” 还是有点区别的。小冰会基于必应搜索到的互联网资料，在 “iPhone 6S 开卖的时候” 或者 “汪峰上头条的时候” 给用户发送通知。

在和小娜对话过程中，也可以隐隐感觉到这个私人助理并不总是一脸正经，偶然还会贫一下嘴。

“不成功才掉价，谁的地盘不重要”

小娜随着 Windows 10 走遍世界，小冰也从中国开始、扩展到一水之隔的日本，再向其他国家进军。爱范儿了解到，小冰和小娜并存的产品模式也会在其他国家落地，这在微软、在业界都是非常罕见的。

“微软早就有变革的酝酿，小冰和小娜这种结构，只是酝酿的结果之一，或者说是中间的过程。而不是说它们来推动一个变革。” 李笛告诉爱范儿，“小娜是自上而下的项目，如果是过去的微软，小冰这么一个自下而上的项目怎么会抢了小娜的风头。”

小冰借力第三方平台的策略一开始也是受争议。“行业内的人会说，微软你干嘛到别人的地盘上做一个东西呢？微软你也太掉价了。” 对于这种言论，李笛显得不是太在乎：

说实话微软的改变之一就是，我们正确地认识了什么叫掉价：不成功才掉价，谁的地盘不重要。

“免费” 是微软变革中一个突出的策略，Windows 10 正版免费升级，Office 365 对 10 吋以下移动设备免费，小冰同样的，对所有的第三方平台免费。

在李笛看来，小冰的模式决定了，不应该通过和人类之间建立的任何纽带产生直接的收益。人工智能最好的事情，莫过于能够让人和机器之间建立一种和谐的、一对一的信赖的关系。有了这种相互信赖的关系，人就会更多的将人工智能作为入口去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产品，人工智能就有可能成为最靠近人的前端。李笛告诉爱范儿：

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感觉小冰的商业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题图来自电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