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一美元，在 Steam 上买了个《一美元模拟器》

你问我，看着这张一美元钞票，突兀地夹在森林中央空地两块石头之间，在这个惠风和畅的美好春日里随着风声有节奏地抽搐的场景，想到了什么？

纸币上面的华盛顿头像我是认识的。那颗被砍掉的樱桃树，横渡特拉华河的著名油画，1787 年的制宪会议，还有在《刺客信条 3》里把康纳当成工具人的所作所为……

然后我认出了草地里的酢浆草轮廓，继而为自己在大学里逃了无数节植物学课感到悔恨，想起当初花卉学补考时对着试卷一筹莫展的窘迫。

再然后……再然后我就编不下去了。我要退款。

上面说的是一款新近上架的 Steam 游戏《一美元模拟器》。作为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的典型，你只要花一美元买下来，就能在游戏里伴着蜜蜂烦人的嗡嗡声仔细端详这张无故地舞动着的不安分的一美元。

虽然作者义正辞严地在游戏介绍里告诉我，这款游戏的目的是为了探讨「一美元在自然环境下的状态」，像足了我在本科毕业论文里给自己贴金的样子。但作者你觉得这样的话我会信吗？

哪怕你真的无聊得想探讨一美元的自然状态，实际上也做不到。因为它不仅偷懒地用了 Unity 引擎的默认素材随便堆出这个场景，甚至连光线强度都没有调好，于是在这张严重过曝的一美元上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华盛顿头像了。

当我拉近镜头，看见糊得像是在 2000 年的游戏里穿越过来的超低质量岩石贴图时，下意识地按 Esc 想要开菜单在设置里调高画质——然后就茫然地看见了自己的电脑桌面。原来这游戏根本就没有菜单，按 Esc 会直接给我退出游戏。这种只有开始和退出两种选择的极简设计，清晰又残酷，一如我们不受掌控的人生。

不过往好处想，买这游戏我占了 G 胖的便宜：在国区只要 6 块钱人民币就能到手，比起今天 1:7.0025 的汇率，赚了一块钱还有多；而且同样是毫无意义，这玩意好歹比当年 App Store 上售价 999.99 美元的《I’m Rich》便宜多了，Steam 这平台还是亲民。

话说回来，各路稀奇古怪的「模拟器」大行其道在游戏界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些早年大名鼎鼎的游戏不少都属于模拟器范畴，像是《模拟人生》或《微软飞行模拟》，毕竟扩展人类的能力，做那些平时没机会做的事情本身就是游戏的天职之一。

事实上，这些年也出了很多大受好评的模拟器类游戏，比如让你开大车环游欧洲的《欧洲卡车模拟 2》和极其挑战耐心的《猎人：荒野的召唤》均属此列。但与此同时，借着模拟器噱头浑水摸鱼的烂游戏也不在少数，当我见识过《厕所模拟器》《啃老模拟器》甚至是《绿帽模拟器》之后，什么《一美元模拟器》根本不足以挑战我的忍受下限。

在粗略看过 Steam 上搜「Simulator」出来的 3400 多个结果之后，我意识到模拟器也可以分成很多类别：

梦想翅膀型：这个很好理解，就是让你去做那些平时没机会做的事情，体验下不同人生乐趣。像那些开飞机、开卡车、开农场的，大家都很熟悉了。

其中还有一些走上了「霸道总裁」邪道。比如让你买遍 Steam 的《Steam 商店模拟器》和无限金钱的《支付宝破解版》，颇有当年在 4399 玩《合金弹头无敌版》的风采。

玩多了这类游戏，甚至上起网课都想开修改器。

游戏抒怀型：这种是作者的生活过得苦逼，但作为游戏制作人，如果只是像我一样写文章吐槽的话未免太平凡了些。于是他们就把自己的经历做成游戏，让玩家们一起苦逼，让大家理解下各人难处。今年年初火过几天的「写论文模拟器」《星礼研究所》便是这类。

直播效果型：以《模拟山羊》和《外科手术模拟器》为代表。一个人玩这类游戏会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神经病还是作者神经病，但看别人玩起来却一片愉快欢脱，节目效果满分。

智商税型：咳咳，《一美元模拟器》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好在 Steam 能够退款。

为什么模拟器类的游戏数量会如此之多，质量又那么良莠不齐？大概是因为模拟器的门槛实在太低。其他种类的游戏，想象力和经验不足的话可能憋一个礼拜憋不出一句策划文案；但模拟器直接把现实生活搬来给人当借鉴的素材，哪怕是最没想象力的人，三百六十行随便找一行照抄也可以——只要细节做得足够好，总会有人喜欢的。因为人在现实中有条件体验的生活方式少之又少，而旺盛的好奇心总会驱使他们通过模拟器去找寻不同的可能性。

但这绝不是说模拟器随随便便就能做好。抛弃其他元素以后，细节便成为了取胜之道。没有人会真的喜欢完全仿真的生活，在这个被物理规则与技术门槛所束缚着的世界里每天生活已经足够使人烦躁了，因此一个好的游戏设计者，必须要学会让模拟器恰到好处地「失实」，以满足玩家的回报欲望。但很遗憾，这点恰恰被大多数粗制滥造的模拟器游戏的制作人所忽视，于是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一张充满嘲讽意味的虚拟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