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腾讯沈黎：为什么今天的游戏，不像「游戏」了？

在腾讯游戏众多工作室中，NExT Studios 显得特殊一些，顾名思义：「New Experience and Technology」，显得更为「纯粹」。

5 月 16 日，2021 腾讯游戏年度发布会于线上举办。NExT Studios 也在发布会上推出了不少新作预告：战术射击网游《重生边缘》、模拟经营游戏《牧场物语》(手游)，以及合作开发的两款功能游戏《健康保卫战》和《巴普洛夫很忙》。

在发布会之前，我们采访到了 NExT Studios 负责人、腾讯互娱新体验与技术部总经理沈黎，聊了许多关于新技术下游戏形态的演变、云游戏的展望，以及 NExT Studios 对「超级数字场景」未来的美好愿景。

这次采访解答了我内心一直有的一个疑问：为什么今天的游戏，变得不那么「游戏」了。

当《王者荣耀》的玩家开始讨论敦煌文化、武术传承；当拿起 Joy-Con 的好友们，随着屏幕角色舞动身姿；当 2700 万人在《堡垒之夜》中看一场虚拟演唱会；当孩子们通过《Roblox》学习编程和 3D 建模；当虚拟人化身为「数字航天员」，开展航天科普工作……

游戏不再是单纯地对着屏幕过关杀敌、勇争第一，而是慢慢地融入我们的生活，成为文化传递、社交陪伴，甚至是健身、科普、学习的全新方式，并让这些场景都变得更加有趣。

游戏成为「超级数字场景」

在今年的腾讯游戏发布会中，腾讯高级副总裁马晓轶提出一个观点：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游戏正在成为一种「超级数字场景」，除了令人愉悦的体验，也为我们的生活创造着更加丰富的价值与可能。

它到底「超级」在哪？几个关键词：技术驱动、价值与可能性。

沈黎通过几个简单的例子，让我们对「超级数字场景」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比如，在《堡垒之夜》中，举办过一场美国著名说唱歌手 Travis Scott 的演唱会，有超过 1700 万名玩家同时观看，这已经完全突破了传统的游戏体验；包括在海外受到广大青少年喜爱的《Roblox》，他们鼓励用户在其中创作新的内容，目前社区里已经有超过 1800 万个作品；还有一些游戏，像《刺客信条》，在对世界的模拟性和真实性上有很大突破，让玩家感觉真的回到了历史中，有了更加深刻和直接的认识。

沈黎表示，「新技术的导入，为游戏本身带来很多新的想象力，也让游戏不再是一个单一的、受局限的数字场景，变得超级，规模也更加巨大。今天的游戏内容早已突破了过往可以承载的体验，而技术仍在指数级地进步，这为游戏带来的想象空间几乎是无限的。

如果我们回看游戏的发展历程，最初的游戏就是方块、点、线的简单组合，后来开始有 2D、3D 的游戏，3D 技术的出现也直接带来 FPS 等游戏品类的爆发。不论是栩栩如生的画面表现、丰富多样的游戏玩法，还是 AR、VR 这种在游戏交互上的创新，其实都是由技术进步带来的新的可能性。

游戏行业永远都不会有算力过剩的情况，我们永远需要更强的沉浸感、更大规模的内容交互。当我们有能力去制作更强沉浸感、更大规模的内容交互时，我们发现，还需要更好的技术来实现更高效的内容生产能力。」

而对于游戏与技术之间的关系，沈黎认为这是一个相互推动的发展过程：

首先，新技术的应用，让游戏内容本身更具沉浸感，让玩家能够投入其中，并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从内容创作角度，可以更加方便、高效地创造海量的内容，这进一步加强了内容的丰富度。

其次，技术带来交互形态和体验场景的变化，如 AR、VR、手机触屏操控的进化，催生出新的基于自然交互的操控模式——VR 就是一个典型的 “自然交互” 案例，玩家可以通过自身的跳跃、躲避等更自然的方式进行互动。除此之外，云游戏也带来了全新的体验场景。而这些领域的不断探索，更有可能演化出一些全新的玩法。

最后，大家对于玩法的需求也一直在驱动技术的发展。当新的技术能够在游戏的复杂环境中运用，那么也能够在非游戏领域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当下就有很多融合 AI、AR 等新技术的、游戏化的教育产品。

这种「影响」还体现在，一个更高效、拟真的数字世界正在慢慢被构建——NExT Studios 研发的高保真数字人，正是其中的重要一步。

人对于自身是非常熟悉的，不论是皮肤质感、眼球反光、甚至睫毛等细节，只要其中一点与日常经验不同，就很容易陷入到恐怖谷效应。所以，NExT 的高保真数字人首先在人物上做到了真实，还原到毛孔级别的渲染和光照。

其次，人会有表情和肢体语言，只有当 TA 动起来之后，大家才会相信这是一个很鲜活、很真实的人，而不是一张照片。怎么能够赋予数字人非常真实的脸部表情，在 TA 说话的时候，嘴型、面部肌肉的运动如何做到很好的匹配，以及 TA 的肢体语言如何表达情绪，相对来说都需要比较多的技术积累，包括动作捕捉、脸部捕捉、还原、重建等等。通过深度研究，让我们可以创造一个从长相到行为都与真人无异的高保真数字人。

这项技术不仅应用在写实风格游戏（比如前文提到的《重生边缘》），还支持打造了与新华社合作的全球首位「数字航天员」，作为一名数字记者，出现在不同的太空场景中，开展航天科普工作。而现实中，让一位记者进入空间站的实现成本是极高的，虚拟技术提供了一个真实又可行的方案。

在沈黎的畅想中，未来任何需要真实人物的场景，都可以用一个虚拟人来呈现：「虚拟人有很多真人不具备的特性，比如说 TA 可以在任何环境中存在、可以有无数分身。如果要办一场演唱会，TA 可以同时出现在上海和东京，而现实中的歌星是需要排档期的。虚拟人还可以快速转换不同的装扮、发型、妆容，所以想像空间非常大。NExT 也一直在探索虚拟人的落地场景，做各种各样的尝试。」

游戏不像「游戏」了，而游戏行业催生的技术，也在深入影响各行各业，这恰好展现出游戏作为「超级数字场景」的无限可能性。

云游戏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作为一种新兴的游戏形态，云游戏在游戏、科技领域都获得了极高的关注。NExT Studios 出品的《不思议的皇冠》《只只大冒险》《彩虹坠入》也已登陆腾讯 START 云游戏（内测），玩家可以通过连接游戏手柄或手机虚拟手柄，在电脑、手机以及获得 START 认证的智能电视上体验这三款游戏。

当然，很多玩家对云游戏期待满满，也有玩家对它抱有遗憾。但 NExT 相信，云游戏在未来会成为一个非常主流的游戏形式。

沈黎以 Gartner 的「技术成熟曲线」展开分析，所有的技术发展分为五个阶段——技术萌芽期、期望膨胀期、泡沫破裂谷底期、稳步爬升复苏期，以及最后的技术成熟期，「云游戏正处于第四个时期：稳步爬升复苏期。」

在他看来，目前大家对于云游戏一些卡顿、操作不便的体验略有失望，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任何一个新的技术，往往不是单一技术点的突破。

类比手游的兴起，不仅是智能手机的普及，还有 3G、4G 网络的搭建，移动 CPU 计算能力的提升，以及触摸屏技术的发展。当这些技术都发展到足够成熟，才能得到一个好的体验。

而对于游戏开发者来说，他们在持续沉淀技术积累，并尝试原生的云游戏开发。当网络带宽、远程计算能力逐步成熟，当新一代游戏引擎架构可以更充分地运用远程的引擎算力，云游戏领域会诞生出全新的游戏玩法和交互方式。

这可能需要一段非常长的时间，但当这一切都到来时，云游戏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主流的游戏形式。因为游戏的计算能力不再被本地的设备所限制，当游戏内容可以触及云端的计算能力，不论是游戏的复杂程度还是画面的精细程度，都会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而游戏场景的搭建、跨终端体验方式的迭代、交互形式的创新，有关游戏的一切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沈黎认为，就像互联网的发展历程，云游戏到最后会带来很多去中心化的可能性。比如玩家可以自己搭建一个云游戏的主机，再共享给他的朋友和家人，或在游戏的过程中，随时切换角色的操控权。

从《只只大冒险》到《重生边缘》，NExT 变了吗？

谈及 NExT Studios 的游戏，不论是暗黑童话风格的《彩虹坠入》、声音探索案情的《疑案追声》，还是双人合作闯关的《只只大冒险》，总是特色鲜明。

当我看到《重生边缘》作为一款科幻策略射击游戏出现时，内心有些许疑惑：NExT 变了么？

沈黎告诉我，NExT Studios 的游戏永远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新的体验，一个是新的技术。

一方面，NExT 会强调一款游戏要有一个突出的长板，在立项时就需要考虑清楚哪些地方是新的体验、可以为玩家带来哪些新的价值。

另一方面，则会强调游戏要有技术含量，要在生产能力、技术使用上有一定门槛。像《重生边缘》就非常强调技术、生产能力的积累，它的研发周期就会比较长，所以它会比较晚被玩家看到。

而对「新」的具体定义，NExT 会从「玩法的长板、艺术表达的感染力、剧情叙事的探索性、交互形态的创新、额外的价值创造」这五个维度去综合考虑。

在这些标准之外，沈黎也提到了两个关键词：「Authentic（正宗）」，和「Modern（现代）」

当我们去开发一款 FPS 游戏，我们希望给到玩家的是一个正宗的、不偷懒的 FPS，是一个真正尊重玩家、让玩家喜爱的游戏，这意味着在枪感等细节体验上都要做到位；

其次我们希望游戏的呈现方式、表达方式是现代的，像是一款 2021 年、2022 年的游戏，而不是一款感觉在 2005 年就见过的游戏，只是把别人做过的东西再做一遍。

以《重生边缘》为例，这款看起来不那么 NExT 的游戏，恰好是对新体验、新技术的诠释。

基于 48 名玩家的 PvPvE 体验、虚幻引擎结合 RTX 的画面表现、GI 全局光照、环境风力等高品质技术，很难让人们不联想到 3A 游戏的标准。

此外，为了解决线上多人对战游戏剧情薄弱的通病，《重生边缘》也在叙事上做一些尝试，游戏中采用了 Motion Matching 的技术，它会计算指令与指令间哪个过渡动画更自然，让人物的动作不那么生硬，也让游戏描绘出的世界更可信。

纯粹的好游戏，与融合的未来

谈到游戏的未来趋势，沈黎给出了他的关键词：融合。

第一，虚拟和现实是在融合的。一方面是现实世界的数字化，比如 NExT 通过无人机扫描古迹，再完全数字化，这可以让古迹有更长时间的保留；另一方面，现实的世界也可以通过 AR 来呈现虚拟的游戏内容。

第二，平台的界限、大小屏幕的终端体验也在融合。会有越来越多的游戏是多平台的，玩家可以在 PC、主机、手机等不同终端，体验同一款的产品。

第三，线上与线下、游戏内与游戏外在融合。随着直播、云游戏的技术进步，有一些玩法已经从游戏内的角色互动，延伸到游戏外的观众互动，而游戏外的观众也成为了游戏的参与者。

第四，官方创造内容与玩家创造内容也在融合。例如，很多开放世界的游戏会提供内容创作的工具，用户即可以是游戏玩家，也可以是游戏的创作者。

后记

在采访中，我还问了一个很感兴趣的问题：「NExT」的创立初衷是什么？

沈黎分享了 NExT Studios 的两个 Slogan：

一个是写给 NExT 自己的，我们希望「做纯粹的好游戏」。与其说关注目的，其实更重要的是做每件事的出发点。尽可能地尊重每一位创作者，鼓励大家提供有价值的新体验。在这个过程当中，也能不断强化自己的专业能力、不断提升效率，让更多的想法从不可能成为可能；另外一个是写给玩家的，叫「Boundless Play」，我们希望玩家得到的体验是没有界限的。

在这次采访中，我们聊了许多关于游戏新体验、新技术，以及游戏未来形态的话题。可以看到，在技术的驱动作用下，游戏一直在拓宽自身边界。

当我们跳脱于产品本身，不难发现，它正在成长为一个创造丰富体验和价值的「超级数字场景」。而尊重创作者、尊重玩家，追求新技术、追求新体验的 NExT Studios，也正在持续通过高品质的作品，为游戏玩家连接一个更美好的未来。